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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真的不得不說,我是美麗的女人,完美弧度的笑容,像貓一樣魅惑溫柔的雙眼,挺直的鼻梁,小巧的鵝蛋臉,一頭如瀑般直順的青絲,甜美清麗的妝容,膿纖合度的身材,修長的雙腿,手……是啊!特別是手!我的手阿……特別的美麗。

        修剪合宜的指甲,圓潤沒有任何的缺角,凹凸之類的情況當然不會有了,顏色是如同那適逢花季盛開的吉野櫻,淺淺的粉紅色,在靠近根部的地方漸濃,綴在指尖,就像十朵開在枝頭的吉野櫻,十分的美麗;指腹,充滿彈性,越靠近指尖的地方就越有血色,輕壓,那血色就會如潮水般退開,被白皙佔據後會繃得緊,那緊脹的地方可美了,沒有半點細紋;手指是修長的,與手掌是呈現四比六的完美黃金比例,柔若無骨,說像青蔥,我不同意,因為比那青蔥更美阿,像豆腐吧,多完美的細嫩滑潤,我總是著迷的望著自己的手,好美好美阿……正因為我如此鍾愛我的手,每天我都花了很多時間在保養他們,想聽聽嗎?阿、我就知道你想聽的,好高興,就讓你聽聽我是如何保養他們的吧。

        首先是修剪指甲,左右不一樣高低弧度是絕對不行的,要用磨刀將邊緣小心翼翼的磨過,再用指甲刀輕輕柔柔的將多餘的甲片剪下,可不能太大力了,會使周圍的指甲受到拉扯而裂開的,然後還得再一次用磨刀磨平,沒錯還要再一次,否則會不好看的,接著再用甲緣油將邊緣死皮軟化,用小剪刀剪下來,修剪乾淨後還得抹上凡士林去保養!當然護甲水是不可少的,不在指甲上塗個一層,老是嗑嗑碰碰,指甲是會有刮痕的,什麼?指甲油嗎?我才不用那種膚淺的東西,久了指甲會泛黃的啊!像那些年久失修的牆壁,令人憎惡,你說是不是呢?老人們的指甲也是同一副德行,真讓人感到噁心……哎呀不提這個了,打壞心情,然後就是用溫水輕輕的按摩雙手,拿出磨砂膏去除角質及死皮,這樣子手才能細嫩……你說想摸摸看?幹什麼,當然不行,你還沒洗手吧?不是嫌你髒,你先別生氣嘛,只是手上有油脂,我不能接受,油脂對皮膚不錯?人類排出來的油脂根本是廢物吧?阿阿還沒講完呢,接下來拍上精華液與化妝水讓皮膚好好吸收精華後,就是用乳液按摩了,我通常會按上三十分鐘,等皮膚吸收後就是塗上護手霜了,也是得按摩,平常差不多就得這樣了,有時間的話我還會在塗上一層凡士林然後用保鮮膜包著熱烘一下的……你問我假日的娛樂?當然是保養我的手阿,怎麼能鬆懈呢?假日有更多時間就是得好好保養啊!出去玩要是傷到手怎麼辦呢?咦?你要走啦?好吧,那我就不送你了。

        那個人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呢,管他的,他的手也很醜,都是手毛,怎麼會有人可以讓那種東西長在手上呢,真不可思議啊……關上門,我伸手旋開保養霜,拿出刮棒,刨起一些保養霜附在手上,「啊……」冰涼細緻的觸感使我不禁輕輕顫抖著,彷彿像親密的愛人用最親暱的呢喃,在最敏感的部位一下一下的啄吻,只是這樣輕輕搓揉著,我就快高潮了,以順時針方向將所有的保養霜揉進肌膚中,泛著一層微亮的水光,覆著一分漸漸流失的清涼,接著……這是死皮嗎?這是死皮嗎?這是死皮嗎?這是死皮嗎?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!這會使我的手變得不美麗的,這種東西必須被消滅!不能出現的,不能、不能……伸出指甲,細細的捏住那片死皮,確定牢固的捏好了之後,我用力地往上啦!阿阿……白皙的肌膚搭配著吱吱冒出的鮮紅色血珠,好美好美……就像一個鮮紅色的戒指牢牢地將我圈在美學的花嫁裡,我願意、我願意啊!嫁給世界上最美麗的手,周邊青紫色的瘀痕是戒指的蕾絲,伸手提起一旁純白色的床單,看著血口在床單上開出一朵朵的血櫻,這是我專屬的白紗,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、最美麗的女人……等等、那是汗毛嗎?皺起眉,我對著日光燈看著手上那一根若有似無的白毛,不行,這種東西不該出現,拿出鑷子,我將那根毛拔起,對著日光燈──我什麼都沒看到,我失手了嗎?不、不可能,一定是滑掉而已,拿著鑷子,我夾住毛周圍的肉,用力擠壓,這樣子毛就會跟著毛囊一起被擠出來了吧?

        手背,也開出了一朵青紫色的花,我滿意地看著紅腫瘀痕的手背,沒有汗毛了,而腫脹等於沒有細紋,真好!細紋……關節那些皺褶看起來真噁心,我追求的是像服裝假人那種白滑的雙手,前幾天我才剛問過整形醫師能不能把關節的皺褶去掉,我真不敢相信整個診所的人都把我當瘋子,擁有這麼醜的雙手他們真該感到羞恥!還好我後來上網訂購了手術刀套組跟一些簡單的麻醉藥,他們不做,那我自己來吧,拿起針筒吸了些麻醉藥,將空氣擠出之後,我把麻藥打進了左手拇指的關節,痠麻的感覺爬遍了拇指,感覺不到手指了,帶著狂喜,我拿出手術刀細細地切開了位於關節部分的皮膚,如嬰兒般細嫩的皺摺處出現了一條紅線,稍一使勁,開了!皮和細細的肉,繾捲成一扁輕舟,血慢慢盈了出來,很快這輕舟就會漂浮在紅海之中了吧,等不及啟航,我快手快腳地在關節上切出一個「ㄇ」字型,接著把那塊皮往上拉,又開花了,青紫色的花,拉到極致後我拿出放在一旁的針線把皮肉縫合,這個步驟可不能馬虎,我的縫紉功夫很好,細細密密的縫到不見一個空隙,我使用的縫合線可是內科手術用的,傷口癒合後會自己消失的縫合線,要不是靠著我在公司酒會認識的那個醫生,我還拿不到呢,那個醫生的手……食指和姆指有長年拿刀拿線造成的繭和痕跡,他那雙手摸上我大腿的時候我都快吐了,要不是為了線……刻不容緩的,我把左手剩下的每一個手指關節都縫上了,現在,沒有皺褶的手…….真美啊,右手過幾天再縫吧,我滿足地睡去。

        手好癢,我舉起左手,怎麼回事?一片腫脹,阿阿沒有細紋了,顫抖著手,我滿意地望著充血青紫的左手,真好啊,等消了,我的手就會……那是汗毛嗎?彈了起來,那不是我昨天才剛拔過的地方嗎?怎麼又有了?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,我瘋了般地尋找著,像是被汗毛嘲笑了一樣,皮膚正在隱隱約約的起伏著,「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!」我尖叫著,一定是藏在皮下了吧!是細菌侵入了毛囊吧!抄起一旁的手術刀,我撕扯著手背的肉,一定藏在某處……「這裡!」喎下一塊肉,血流的滿手滿地,「不是它、不是它啊……」我赤紅著眼繼續切割著任何一塊我認為有可能感染了的肉,原本就沒什麼肉的手背,只剩下薄薄一層……「好多了,可是這樣子皺皺的好醜啊……縫起來吧。」喜孜孜的,我拿起剛剛被血染濕的縫合線,把手背那塊鬆弛了的皮往上拉到極致,我從不知道原來已經沒有肉的皮在被拉扯後,還會從軟塌塌的蠟黃色變成緊緻的青白色,好美,像白玉一樣,我著迷的望著那片手背,多希望我全身上下都是這種白玉色啊……完成了,縫在手腕上的青白色,青青白白,沒有任何皺褶,好美好美……我滿足地閉上眼睛,突然,一股鑽心的癢從右手傳來,「?!……」。

        在郊區的一棟小公寓,外圍被警車的警示燈閃的紅紅藍藍,警戒黃線圍住小公寓的門口,禁止好奇的群眾和記者進入。警方接到通報說這棟小公寓的七樓傳出一股奇怪的臭味,而且很久沒見裡面的住戶了,小心翼翼的在七樓小套房門口集合,敲了幾次門發現沒有回應後,接過房東的鑰匙,員警小心翼翼的打開門……一股屍臭混和血腥味撲鼻而來,剛入行沒多久的員警們都忍不住掩住口鼻乾嘔起來,連資深的隊長都皺起眉頭,戴上口罩走了進去,看起來是一個普通的女性租屋處,角落堆疊著一箱箱的保養品包裝盒,桌上擺滿了瓶瓶罐罐,全都是保養品,特別是手部的,越走近裡面的房間,味道就越濃,瞇著眼,隊長推開了半掩的房門,一整片的血色直衝視野,一個頭髮散亂的女子倒在床沿,身邊都是血跡與碎肉屑,她的左手像是被狠狠扯開又被縫合,乾枯萎縮的皮混著血跡黏在骨頭上,右手筋骨則是被細小的刀子被剁到幾近稀爛,「裡頭沒有肉了。」檢查的法醫按了按女子左手背說,在女子身旁散落了縫合線及手術刀,「隊長!我們在冰箱發現了奇怪的東西,好像是…….人的指甲。」乾嘔完被趕進來幫忙搜查證物的菜鳥員警高聲喊著,冰箱裡擺滿的不是食物,而是一罐罐的保養品以及一盒盒……保存良好的指甲,用夾鏈袋將指甲裝了起來,「拿回去調查。」隊長吩咐了聲,走出了七樓,耳邊彷彿傳來了記者的報導聲……

        「她是個奇怪的女人啊,總是看著自己的手一直傻笑。」「不知道啊,她好像沒有工作的樣子?」「前幾天聽說她好像跑進一間診所偷東西誒。」「三天前就沒看到她了,反正好像也沒差吧?」「聽說她死了?那個瘋女人?怎麼死的啊?警察先生你可不可以透露一點?」「她沒有家人吧,總之很可憐。」「恩……頭髮長長的、眼睛滿大的,皮膚很白,其實滿漂亮的?」

「那……她是不是長得跟我一樣?」

        「一樣……?」

        碰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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